“你摘下了盛放的玫瑰,还指望它长出新的蓓蕾,这不科学。”

【宜徽】再见

【20h/24h】


我是最水谢谢。




  安庆撞鬼了,在中国。

  如果你是一个有神论者,生活在一个神鬼可以出没的国家,你撞鬼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。你有可能起夜时路过客厅,看见有个长发女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;你有可能打开冰箱时,看见里面一颗人头缓缓睁开眼;你有可能蹲厕时,一只手从隔间下的空隙伸来,问你要黄纸白纸……

  抱歉,作为一名合格的布尔什维克,安庆同学从来谨遵唯物主义;而且在中国撞鬼的几率是微乎其微的——地大,加之49年就不许成精了。

  可是眼里那坐在她房间里的人,确实是她那在八八年就去世了的同事徽州。

  冷静,安庆,冷静。

  她深吸一口气,退出房间关上了门。阖眼默数三秒,怀着一种诡异的心情转动门把手。咖嚓一声轻响后,那个投来好奇目光的男人并没有消失。注意到她复杂的视线,他无辜地耸耸肩。

  ……

  “你是谁?”

  安庆啪的把门拍关闭,墙上挂的画抖了抖。包被砸在床上,还极具活力地跳了起来。她边向徽州走去边解开西装外套,将它挂在了床边的衣架上——Armani的,不能乱扔。最后脱掉脚上的拖鞋,端坐在飘窗上,隔了木案与徽州相望。

  徽州规规矩矩地坐在另一头,笑眯眯地看着她。她回想起以前池州姑娘花痴时给过徽州的形容,仙气飘飘温文尔雅清俊出尘不似真人陌上人如玉……她一直都嗤之以鼻,现在更是只想冷笑一声。屁的仙人,就一二流子。她记得他身上的那一件鸦青旧衣,袖襟绣满松枝,是他走的时候穿的。头发都跟那时一样,不循他平时的规矩散着在。

  “你是谁?”

  “不要那么暴力的砸东西,门框都要被你摔坏了。”他一脸笑意不改。

  “……请回答我的问题,你是谁,谢谢。”

  “答案不明摆着吗,我是徽州啊。安庆,不认识我这张脸啊?”

  “你不可能是他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许久没有从对面得到回答,徽州挑挑眉,玩味地打量着面前气得脸色发白的安庆。她死死咬住自己嘴唇,似是恨不得将自己的下唇咬下来。双手紧紧按在大腿上,他真担心她会突然跳起来将自己暴打一顿。又过了片刻,安庆心平气和地开口:“你不可能是他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因为他在一九八八年就去世了,还是我送的最后一程。”她终于将这话说出来,亲手撕开自己心上从未愈合的伤口,从中得来血淋淋的快感。然后诡异的兴奋地观察着他。

  他的神情蓦地严肃起来,板着脸抿住唇,直直的盯着她。安庆反而放松了,好看的眉眼尽数舒展开,端起桌上的剩茶轻轻抿一口,随后轻轻松松地往墙上一靠,随手拿本书看了起来。“我并不知道你是谁,并不知道你想干点什么。你的长相确实与我那位故人一模一样,但这不是你假扮他的理由。请回吧。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,我不报警。”

 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,笑得前俯后仰,笑得失去平衡,头往桌上重重一磕却没发出半点声音。笑得安庆忍无可忍“啪”地把书合上,挺直了脊背,不满地看着他。

  徽州擦去自己笑出来的泪,意犹未尽,眼角还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:“不骗你,宜,我真的是徽州。不过已经死了,变成了鬼。你碰一下我就可以证明。”

  安庆不动。

  “那你想如何证明呢?”

  安庆不理,眼里的鄙夷几乎要流出来了。

  “行,那我证明给你看。”徽州清了清嗓子,一条条的开始数,“你刚刚看的书是苏东坡词传,你最喜欢的诗人是他和李白。因为他们都写过天柱山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你最喜欢的颜色是紫和蓝,因为能衬得你皮肤很白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你并没有你表现出来的那么讨厌合肥。你讨厌他无非是因为他抢了你省会的位置,性格不合且名字太土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你十分喜欢小孩子,尤其是小女孩。皖皖以前经常和我吐槽这一点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其实我死的时候,你不在身边。”

  “……嗯。”

  “你……诶??!”徽州猛地发现安庆似乎说了话,小心翼翼地问:“你……刚刚说话了?”

  安庆有些别扭的将脸侧了过去,错开徽州清亮的眼睛:“……我知道了,你是他。”

  

  

  

  徽州走的时候,正是春天。

  他其实身体很早就不行了,自去年起更是恶劣。却还强撑着和他们一起,上班,办公,咳嗽一声连着一声。宁国和他离得近,会帮他拍拍背,顺个气。私下里却常常和他们说:“他背上都是骨头。”

  冬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他感冒了,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。合肥强制性给他放了假,让他什么时候病好了什么时候回来。却也嘀咕:“估计是看不到他收假那一天了。”

  于此,安庆默然。

  她循规蹈矩地上下班,将周末随心所欲的花掉,不怎么参与市拟的活动,安静而冷清。皖组的各位所以这位前大姐大还是有些敬畏的,没人敢说她什么,敢安排她的时间。因此也没什么人知道,她一有闲暇就会一个人坐车到徽州,用备用钥匙擅闯住宅,在徽州床头坐上一天,静静地看他昏睡不醒,或是默默与他对视。

  她还记得那个早晨,她进门时徽州正在看书,甚至还冲她打了声招呼。她有些讶异,毕竟徽州已经昏睡很多天没醒过了。放下带来的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,她找了只花瓶放在徽州床头,插了一束兰花。

  “挺香的。”徽州说。

  “嗯。”安庆答。

  她和平时一样静静看着徽州,默默算着还能这么陪他多久。徽州却突然放下手中的书,吃力地坐了起来。她急忙上手去扶。

  徽州对她说道:“你去帮我拿一本书。”

  “什么书?”她问。

  “小窗幽记。”

  徽州的书柜许久没有清理过了,厚厚的灰积了一层又一层。等她终于从最底端最角落处找出它回到房间时,她刚刚迈进门,床上就已经空落落了。兰花依旧散发着清新的芬芳,她无言静立,转身去了客厅,用座机拨给了合肥。

  “喂,徽州……”电话那头的合肥分外讶异。

  “我是安庆。”她这么说着。合肥显得更吃惊了,忙问她怎么了。

  “徽州走了。”不由得合肥再发疑问,她就挂断了电话。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她脸颊滑落,掉到地上,溅起细小的尘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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