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摘下了盛放的玫瑰,还指望它长出新的蓓蕾,这不科学。”

if安徽省拟换了人

那一年王皖去世了。

  直到那个眉眼隐约能看出和她有两三分相似的、和她同等漂亮的、又比她更艳丽的小女生出现会议室门口,才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王皖真的不会再出现了。涂了蔻丹的手挂在把手上,红底鞋还没踩踏会议室的光滑地面,就先用那双细长又明亮的漂亮眼睛打量了一遍室内。毫不收敛的视线,落谁身上都像冷藏的月光。她最后一个到,气势却偏像名模在摄像机围绕下压轴走红毯,十亿视线都隔着屏幕落她身上,留给各位观众一个精巧的下颔。可怜了她身后那位助理,灰溜溜地跟进来,蹑手蹑脚,形似昨夜偷了谁家财物,今朝被扒光游街示众。

  她年轻,会议上的表现却意外的亮眼。声音尖又脆,指出问题一针见血。王徽不会给人面子,几次都把王京说得哑口无言气急败坏,险些跳了脚就骂她死婆娘尽挑事,会议结束,匆匆收起a4纸就破天荒地头一个出了门。王津匆匆跟上,浸满怒气的京片儿毫无掩饰地响起来。活像游戏里被挑衅了的boss疯狂输出。旁都窃窃私语,偏生她还能笑出来。一双眼弯弯眯起来,含了风情万种,媚得像狐狸,一只皮毛从耳尖红到尾梢的小狐狸。这伙子五官上的一点相似被完全淡化了。王皖的美没她这么危险,冰天雪地一只鹤,顶多不过檐角白梅开,苍凉无力呵出一点淡黄蕊。两口气笑意就化在了风里,徒留一纸苍白。

  徽小妹这么嚣张,自然不讨人喜。最反感的无疑是那王沪,又有教养又受宠爱的千金小姐,自然看不起她这等做派。到底闺秀风范,骂人都不同于泼妇骂街,声情并茂引经据典,足以直接送去央视主持人挑战现场。抛开文意,文采绝对足以媲美上林子虚。她听那一串辞藻听得头痛,干脆摆手故作大字不识半斗,一声声姐姐唤得恳切,卸去眼影和美瞳的眼睛单纯无辜到动人。沪小姐粉拳打到棉花上,还得砌出如玉笑意,徽妹妹徽妹妹,那叫一个大珠小珠落玉盘,说的情真意切。回到家连灌三碗绿豆汤降火,还是一天没能吃下饭。可惜糖放多了,没能减肥。

  沪小姐不喜欢不要紧,她哥哥可喜欢得很。说的就是苏先生,那么个风流倜傥又多情的人,谁知道会对她这个小丫头片子感兴趣。会议后王徽慢腾腾收东西,非要一页页纸左上角对齐,最后将笔一支支压上去,动作慢条斯理好似花针穿茉莉。助理急得团团转担心赶不上行程,轻言细语则左耳进右耳出,又不敢拔高了嗓门,生怕这阴晴不定小公主发飙,狂风骤雨吹倒梨花树。一双修长有力的男性的手穿插进她的视线,动作优雅更甚。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,会议上唯一一个认真听又认真圆场的人。只有他故意留了下来,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扫过人群,愣是镇住全场,没掀起太大风浪。两双手难免磕磕碰碰,一支钢笔还没合上盖,就咕噜噜滚下去了,发出尖厉惨叫吐了一地黑血,笔头不正常的歪向一侧。

  不过文具店里十几块的廉价货,她不信他那阅尽珍宝的眼睛看不出来。却惊慌到失真,连声抱歉,小心翼翼拾起又收起的动作不输历史学家对陈年古籍。他给的台阶十足,王徽连声抱歉都不必说。只需用那双玛瑙葡萄般的眼珠子扫一眼,便可当此事了结。谁知他歉意如此厚重,改日拨冗直接携礼登门道歉。时令水果和时新鲜花放于茶几,她在他热切注视下缓缓开启锦盒:绒布上放了一支金笔。十分贵重的礼物,换了个人估计瞠目咂舌不敢收,可她是王徽。这支笔被她玩弄在指掌间,态度十分随意,仿佛这只是一支普通的圆珠笔或中性笔。她那花茎般的手腕被风轻轻一吹就折了,不同的时间,不同的地点,另一支笔的性命葬送在她手里。王徽再任性也到了不知所措的时候,王苏却脸上浮出一点笑,声音温柔如情人间的低语:

  “我摔你一支笔,你摔我一支笔,扯平了。”

  临行时,王徽作为主人家一路送到门口,他躬身执起柔荑,少女纤白的腕子吊出优美的弧度。王苏用那形状优美的唇克制地触碰手背,态度虔诚如面对上帝。王徽却感觉自己止不住地在颤。直到他脚步声彻底远去,才方方好转。用餐巾纸拭脖颈,抹下一排汗意。

  隔日锦盒再一次送来:里面盛了两支已经修好的笔。

  

  王苏最会拿捏人心思。别人还不知从何下手。王沪还在和她互看不顺眼,明里暗里针锋相对唇枪舌剑时,他就摸准了小姑娘喜好和吃软不吃硬的性子。旁的苦口婆心或横眉冷眼,都不抵他轻描淡写一声劝。寥寥数周,便已亲密无间,好似多年挚交。

  王沪轻声说:“哥,你何必那么对她。”

  那时他正对镜整理衣装,中山南路新开一家法国餐厅,和王徽约好同去。王苏慢条斯理扣上一对蓝宝石袖扣,整理齐整领口,对他亲妹子的话置若未闻。王沪也失去了再说点什么的兴致,纤长的腿纠缠在一起,柔软青丝泻满沙发,指尖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一枚鸽血石耳环,红得熠熠,颜色浓艳得剔透指尖都被染上血色,夕阳返照桃花坞,柳絮飞来片片红。等到他将出门时才懒散翻一个身趴在沙发上,抬起兄妹二人那双极其相似的桃花眼,睫羽簇拥一汪波光潋滟。她的声音很缓很慢,但咬字非常清晰:“她何值你这样的对待?”

  关门声突兀地响起。

  王徽在酒店大堂内等他。她穿一条上世纪五十年代流行的薄纱裙,十分鲜艳的红色,层层叠叠堆出一朵怒放的玫瑰,勾勒出极细的腰身。人间一枝艳色。他眼尖瞥见不规则裙摆下踩着的高跟鞋,光面熠熠,细跟足有十厘米,忙伸手挽她下台阶。待到餐厅内,王徽借着暖光看菜单,神情十分专注。她的用餐礼仪无可挑剔,刻进骨子里的教养透过白玉质地的肌肤浮上来。偶尔低声耳语后轻轻颔首,哪儿是王沪所不喜的“天真又娇气”的大小姐,分明不逊都铎王朝公主。

  坐在副驾驶上,王徽低头刷起手机,屏幕发出的荧荧光线照亮一小片肌肤和尖下巴。白皙食指快速在屏幕上划过,耳边冷不丁传来一声:“小沪还嫌你没礼数,现在看来,净是胡扯。”

  王徽笑得讥诮,手机往包里一塞就倒下去,后背贴住皮质靠背。“她就是讨厌我而已——”尖锐女声石破天惊,“王沪就是看不惯我,在她看来,王豫王蒙王黔,我都比不上。”

  “——最比不上王皖。”说完这话,她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王苏。没能得到预料的答案,悻悻收起心思:“当然,确实比不上她。”

  “你怎的知道她什么样?”王苏神色十分淡定,他的侧脸非常好看,江南江北千年来的风流写意都给他一人了。蓦地,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,目光飘了过来:“记得当年我和她让江南先生带过一段时间,后来闻说,那时只有他一人看得到我们。”

  “没错,”她抬起手臂懒洋洋遮住面前光线,“我跟你吃饭那套礼仪就是她教的。”

  

评论(8)
热度(46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花犯 | Powered by LOFTER